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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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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 年 6 月 25 日 星期五 【晴】

Life is but a dream.

還是 xanga 可愛一點。

>>June 25, 2004 at 8:35:53 PM GMT+8


2004 年 6 月 7 日 星期一 【晴】



日子無聊得不知寫些甚麼好。

>>June 7, 2004 at 2:26:04 PM GMT+8


2004 年 5 月 20 日 星期四 【晴】

這就是我不喜用 showhappy 的原因。
跟我刪除戶口。

Thursday, May 20, 2004

會考。
附數科。



考完了。
(英文科也早定了生死)

今天不忘在草稿紙上大字書寫:「完了!我的會考。」
收紙時,那監考員笑了一笑,算是回禮吧。

出乎意料去了BBQ,盡興而歸。
明年,似乎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還記得那年沽酒、那人家?」 - 《南柯子.憶舊》

>>May 20, 2004 at 11:39:43 AM GMT+8


2004 年 5 月 1 日 星期六 【晴】

Friday, April 30, 2004

Currently Reading
Dubliners
By James Joyce, Terence Brow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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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喜愛夜深才寫作。
靜靜的,沒有人騷擾。
幹麼我想起大明湖的安靜樸素了 =.="

這是一首新詩:

《書.鐘》

在那緩拱的榆蔭下,
一個男孩輕輕踱步。
陽光在葉子過濾下,
看著他手上的《家》

在那寂寂的沉塘邊,
一個女孩細細款步;
水面輕輕撥著和風,
撥到她手上的《春》

他坐到樹下的青土,
緩緩合上了那本書。
她聽到了書扉合攏,
樹下的氣根在呼吸。

他靜靜放回了《家》
指梢輕掃架上的書;
她在書架的另一旁,
偷偷窺視他的眼珠。

他頹唐地垂下了頭,
她靜靜放回了《春》
他的雙瞳遽然明亮。
她心卻敲了一遍鐘。


風格上是較寫實吧。
對了,有個比賽,不知有沒有人有興趣:
http://www.hkedcity.net/project/poetry/details/


Thursday, April 29, 2004

Currently Reading
Dubliners
By James Joyce, Terence Brow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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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合《尤利西斯》及這次《都柏林人》的教訓,
睡前是不能看喬伊斯的作品的。

睡不著,又不想煩擾人,胡亂寫了幾隻字。

《砰然一聲》

我坐在電腦前,看著那螢幕,手按著滑鼠,我好像和這個世界很接近,又很遙遠。那閃亮的螢幕有它的頻度與紛雜不恆的亮度,我感受到我的眼球隨著那螢幕一下下的跳動而躍動。我亮了書桌前的檯燈,可是,那白光太刺眼,我還是關了它。這是一個很平常的晚上,ICQ的名單上,藍色的名字很多,然而,他們不是「離開」便是「請勿打擾」。那名單上,也永遠只有幾個談話對象。我上了線,彷彿和這個世界接通了,可是,又斷了。而這似乎是必然而無可避免的。

我拿起面前一本歷屆試題細細地摩娑著,那是淡淡的紅色的封面。究竟是粉紅色還是血紅色呢?我把檯燈又開了,仔細地看了看。不對,我只看到那銀白色的反光,裏面也是,一片片的空白。旁邊還有一本綠色的,它是殘舊的二手貨,不知已給多少人看在手上磨磳過。我揭開內頁,那全是一個又一個的圈。那是多麼可愛的圈,它們就這樣把我的生命圈起來了。我忽然覺得和整個世界很接近,我們全都給人圈起來了。四面都是書,那些侷促而又令人困惑的空間,就這樣把我們圈固在一個微小的角落。

客廳仍是播著那斷續播了三年多的鬧劇,那吵鬧的笑聲,電視的光和影從聽覺投射至雙眼,在我的視網膜下羼撲躍動。我一手打下那個開關擊,正常了,電腦螢幕卻變成一片黝黑。房外仍是那般嘈雜,一把尖細的女高音在報告今天在校的大事表,一把疲憊的女低音在唯唯諾諾;厚重的男聲在噥噥喃喃,在隔壁房間響起了那旁述員的自我交鋒 - 同時褒獎自己,同時貶抑自己,那薯片袋發出的索索聲,和一罐罐冰凍的汽水在陽台上移動的橐橐聲。這就像個市集,或是高級難民營。螢幕上的黑暗讓我雙眼不能適應,我再次亮起檯燈,可是,那一道刺眼的白光直接連鎖導生的本能反應,讓我再一次關掉它。我究竟應該換螢幕,還是換檯燈呢?

砰然一聲,房門給撞開了。疲憊的女低音瞥得桌面上的一本《射鵰英雄傳》,對於那老舊而皺黃的老宣紙,它所衍生的化學反應是劇烈而急速的。明顯先是說話的波長縮短,音頻提高,就像一部六、七十年代的原子式收音機那因干擾而無由產生的高頻。一連串的自問自答跟反問直述,毫無疑問是導致一把聲音的質素降低的原因,尤其當你發現它自相矛盾又不能解窘而自我暗自竊笑的時候。我發現它原來是正期待著一個回應,然而,嘗試以眼神去關掉一部原子式收音機註定是一段痛苦而且畢生難忘的經歷。一部收音機原來也有內分泌的。這並不是一個嶄新的想法,尤其當那部可親的收音機,明瞭自己因歲月的老舊而給你所新相識的一部MP3機所取代的時候,那種自我保護是純綷官能性及偶發性的。然而,在這個時候,女友會忽然很關心你的狀況,那把娉娉婷婷的黑長髮,那清脆的手機鈴聲突然在那謾罵聲中響起,你是不能拒絕的。耳膜在曲終時卻永遠混集著過去的疚慟、現在的驚慟和未來的悲慟,承受著一種超乎耳鳴的高頻。

這時,你嘗試再次亮起檯燈,一道耀白再次在你那本歷屆試題上反射進你的瞳孔,你開始懷疑那是否天國的光芒,使勁咬咬嘴脣,你仍能感受到痛楚。你手上的原子筆因連日煎熬而暗暗發抖,望著桌上的日曆,你驀然驚覺這是四月的最後一天。牆壁仍傳來隔壁房間那球證的鳴笛聲,那慵懶的喝采聲;客廳中仍從壁紙上透射出電視的光與影,散進房門,羼雜在那侷促的空氣中,還有開著那電風扇的噠噠聲;夾雜著兩把女聲的抑揚頓挫,你身旁的電腦風扇因過熱而霍霍旋動,忽然,你的電腦「喔噢」一聲 ……

砰然一聲。

關掉了。
這是集體的自我封閉。


Wednesday, April 28, 2004

正確答案是「還家之喜」。

今早風風火火地回了校,又風風火火地走了。
借了《都伯林人》來看,可是,又問波借了數份 mock 卷,真是矛盾。

今天無聊地在學校玩 truth or dare。
一個很有趣的遊戲。

Truth(真相/真像) 是個很好玩的概念。
怎樣用文字來形容「真」呢?
亞理士多德(Aristotle,古希臘思想家)說:
「是就說是,非就說非,這就是真。」
這個概念就是那麼清晰井然。

支持二元對立論的人說:「『是』即非『非』」,
嘗試以一個雙重否定來確立世上一切事物的道理。
這個理念不錯,然而,嘗試以這個概念,
來一統世上所有事物的道理註定是要一敗塗地的。

我們嘗試由正反例子去看看這個論點的流弊:

例一:「小明今天智商測驗不是拿不到二百分。」
很明顯地,小明的媽媽一定很高興了(只要不是二百分/二千分)

例二:「小明不是不蠢。」
那麼,小明的媽媽該高興還是失望呢?
如果不蠢就是聰明的話,那麼不聰明又是不是一定代表蠢呢?

很明顯的,從以上兩例可以看出:
當我們使用一個定量性(quantatative)的用語,雙重否定是沒有問題的;然而,
當我們使用一個定質性(qualitative)用語,雙重否定就會帶來一定的語意曖昧。
亦即:定量時,二元對立論必定成立;而定質時,二元對立論可能/未必成立。

其實都是一些很顯淺的道理。

支持另一種論調的人出來說:「只要我說出真相的一部份,便不是假了。」
這裏的「假」,我們再次援引亞里士多德的定義:
「是不說是,非不說非,這就是假。」

這裏,在我們形容一個人,大可以說他很重,很高,很肥,很瘦,很聰明,很蠢 …
然而,在這情況下,沒有一個「一刀切」的用語可以定義一個人。
在這個情況下,為求討論及日常生活方便,我們多會使用部份的真相 (多為最具代表性的特徵)去代表協助我們形容一個人,這裏,我們以真相的部份來換取方便。既可取,亦不可取。

但在一些能給予確實答案( exact answer) 的情況下(例如:與女朋友的約會時間),若只給予部份答案 ,不但不能對事物有一種確切的認識,還有礙理解。
以下是這樣的一段對話:

你:今天下午兩時後在灣仔等吧。
女友:兩時後?即是甚麼時間?灣仔?即是灣仔那裏?
你:幹麼你這麼笨的(原句較肉麻),兩點後嘛,灣仔,不見不散喔
(下刪一萬字肉麻對話)

就這樣,你站在「灣仔」空等了一整個下午,一整個晚上。
而你的手機自兩時後卻響過不停(究竟在灣仔那裏?)

為了「真相」,看了這麼一大段文字,不好意思了,
還是快多做兩份 past paper 實際。

有時,切身的問題,總是不能讓人冷靜思考。
「有時候,有些事情,是不可以解釋的 .......」-摘自《雪糕佬與魚蛋嬸》

偶爾還是寫寫一些不那麼「文學」的文章,可能會平衡一點。


Tuesday, April 27, 2004

溫書溫得一個人麻木了。
看到 marking 已經有納悶的感覺,還有自己一本本殘殘破破的精讀。

面對一道道試題,快要出現如本能反應的招架。
(看來每年都給考試局作弄的考生〔即試題極像 pp,
可是問的全然不是那回事〕 一定有我的份兒)

我可以想像我考完會考後會有多興奮。
看點宋詞調劑一下吧。

出一道謎題吧,獎品是可樂一罐。

《訴衷情》 万侯詠

一鞭清曉喜還家,宿醉困流霞。
夜雨新霽,雙燕舞風斜。

山不盡,水無涯,望中賒。
送春滋味,念遠情懷,分付楊花。

題:詞中所訴何情?何以見得?
明日揭盅。

Monday, April 26, 2004

昨夜很晚才睡,只因得到那一點點靈感,我要感謝一個人。
寫了一夜長篇大論,似乎沒有甚麼主題,但若作為那篇科學史的前言,
又不知如何。

很少在這裏作過千字的 post,似乎 xanga 漸漸取替了 showhappy 的地位了。

(我想,把這篇文章看作近代科學的背景,
和近代科學理論的生命循環的一篇導言會比較容易掌握。)

1

這是十八世紀的西方,一個平靜的晚上。

在地平線的一端,一脈脈深綠色的小山坡起伏不定。晚風從東邊輕然掠過,山坡上的小草貼服靜聽,那輕悄悄的風聲。這夜,夜色凝重,黑沉沉的帷幕從西邊捲起,在夜空的黑色中,只能分辨層次,一層淡淡的灰、一層淡淡的紫、一層墨墨的黑,在夜色中默默流動。

這片園野,長滿了茂密的嫩草,還有稀稀疏疏的一兩株杉樹。一個牧童,靜靜倚在杉樹下打盹。晚風仍輕輕地吹著,在沉寂的空間中構成一種脈脈涓涓的流動,忽而向東、忽而向西、在夜空中打旋、忽而又沉靜下來。

這片園野,欠缺了一個詩人,把這個空間在死寂中的活力和生命描繪出來。空氣仍是死的,雲仍是死的。大家都認為生物就是生物,死物就是死物;神創造一切,神管治一切。

2

平靜的淡然,常常掩蓋了事實的真像。那墨綠色的土壤,曾為一片焦土;那高高的杉樹,曾被砍下來作刑架;那寂然的晚風,曾嗅過多少腥血。多少生命、多少思想、多少創見,就在這片土地一一溜走的。這裏沒有唐山大地震的悲壯,沒有龐貝火山爆發的驚惶,沒有法國大革命的理想,這裏:一個個宗教異端俯伏在地上,喃喃地念著自己被人威迫下,親手寫下的罪狀 - 或許是侮辱教皇、或許是認為上帝不是唯一的神,這些理由在歷史中不再重要,他們默默地步入刑場,或絞死、或燒死、或斷頭而亡。

十二、三世紀,六百多年前的今天,這裏是宗教異端的裁判所之一。

宗教異端裁判員可能剛從商場、酒館、甚至妓院趕來,滿身的市井庸俗,難被那件聖袍的光芒掩過。可是,他們掌控著全歐人民的生死。一旦一個人被判為異端,在宗教的壓力下,沒有人能容得下他,甚至親人、朋友亦離他遠去,最終的結局:或絞台、或焚架、或斷頭台。以庸俗來審判生死、以勢利來衡量生死、以極權來操控生死 - 不屑、不服、甚至反抗的目光從歐洲各地射向這群人物,這群人物感受到難以表述的卑視,由自卑轉而自大,更變本加厲。

曾有一個裁判員誇口說過:「只要隨手給我一篇文章,我就能找得出判他為異端的理由!」整個歐洲社會,就這樣瀰漫著一片恐慌。人民從不願思考,漸漸不想思考,最終不會思考。就這樣,人的知識就這樣局限於一本聖經的框框之內、一個宗教觀的框框之內。

人天生的好奇心,在這幾個宗教裁判員猖厥的世紀,就被強權壓抑下去。人們不得不相信地球是平的,地球在宇宙中心,火是元素的一種……一切符合天主教教義的思想就被奉為正統,不合的卻被斥為異端。這是一個模糊的時代,一個羞愧的時代,人們親手把一個個將萌芽的觀念,從發芽時就加以踐踏,就這樣,科學家和數學家處於一個黑暗而且尷尬的年代。

面對一句句磐然不動的人寫的教條,和一個個有違教條的自然現象,這一群科學家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掙扎和尷尬,一種生命與真理的鬥爭,悄悄在他們的心中展開:哥白尼把他的《日心論》埋在塔中達十多年;伽俐略卻為捍為《日心論》而公然抵抗教廷 - 哥白尼死後,他的論調給人批評得一無是處;伽俐略在親人的哀求下,憊然往教廷受審,悽然唸出他的《懺悔錄》,喃喃吐出有違良心、有違真理的一字一句,而裁判員高高的在位冷笑,心想自己又再次獲勝,嘴角牽起一勾勝利的微笑。這勾微笑,就像一把鐮刀,把那不在自己莊園長成的豐盛的麥穗狠狠割下,然後以一把雄雄烈火作為它的葬禮。

這片焦土上,就曾經燃燒過這群無名的人、烙下他們滾燙的油、釁下他們殷紅的血,把他們的生命、活力、思想、創見,一一埋於黃土下。等待某個無人的黑夜,可能有一兩個親人會來祭奠,可惜,這些異端是沒有墳墓的。這一兩名親人可能痴痴地暗斥他的愚昧和無知,竟與一個權傾天下的教廷抗爭,為著他那些無謂的思想。

他們可能在那片森森戚戚的焦土上,受了亡者的感應,把他的生前思想想通了一些,但想了幾想,又不通了 - 聖經上並不是那樣寫的、亞里士多德也並沒有這樣說過。就這樣,整個歐洲就陷入了一種自我滿足的狀態,任何歧見和幻想,或一切有意改變現狀的思想,在教廷的眼中看來,都是危險而又具威脅性的。於是,親人對亡者的祭奠,也只能選在一個無月的深夜。

3

就像十八世紀的這刻,這晚也是一個無月的深夜。
那寂寂的空氣仍在流動著,柔嫩的青草忘掉了自己的過去,挺拔的杉樹忘了自己曾擔負的血腥和沉重。天上那一層層黝黑漸漸淺下去,那一層層深灰、黯紫漸漸攏起 - 一片澄明的夜空。沒有月亮的黑夜,那一點點繁星在濃黑中的反差下,在那透徹的夜空擴散開去。它們凝然不動,卻在魆黑中恍動不已。在無限黑暗的平靜中,卻又有無數的光點在竄動,究竟是實晃、還是虛晃呢?

晚風忽然急勁起來,霍霍數聲,原來倚在樹下打盹的小牧童,不悅地給吹醒了。他撥了撥凌亂的頭髮,拍拍身上的塵土,瞇了瞇眼,呆然望著這片夜空。那一顆顆閃亮的繁星,他自小已看慣看熟,他正迷糊在想著這一顆顆星宿在四季的不同,那七八歲的小腦袋就看著那遼闊的天空出神。身後忽然響起一陣沙沙聲,小牧童轉身驚望,只見一個老態龍鐘的修士拿著一塊圓盤在草地上走來走去。

那老修士好像聽到了牧童轉身的聲音,問道:「是否有人呢?」
小牧童正驚異為何老修士會看不到自己,定睛看清楚,
原來那老修士是瞎的,他輕聲地道歉:「不好意思,打擾了您。」
老修士朝牧童的方向祥和地笑了,
問道:「不要緊,為甚麼這麼晚也不回家?你也是來看星嗎?」
牧童連忙稱是,卻越想越不對,老修士瞎了,為何還能看星呢?

他越想越不對,在那小腦袋裏湧出了無數的念頭,可是都給推翻,
是假瞎嗎?不像;不是在看星嗎?也不像。
經過無數的成立,和無數的推翻,
他鼓氣勇氣,問那老修士:「請問您是怎樣看星的呢?」
老修士也不以為忤,拿著手上的那個圓盤給牧童看,
嘆道:「這個夜空,我看了七十多年了。我把這些星宿星座都刻上這個星圖,大約晚上這個時候,拿著與月份相對的星圖,便能如親眼目睹一樣看星了。」
牧童把手上圓盤精細的刻劃跟天上的星宿相對了對,
果然發現星宿能在圓盤上各歸其位,當他望著圓盤出神,驚訝於這片小盤的神奇時,那老修士仍在解釋:「你看,這個便是獅子座了。在它旁的便是小熊座……」

一夜復一夜,小牧童繼續來看星,老修士孜孜不倦地給他指出了星座的方位。他越看越神奇,對老修士也就越來越仰慕,對他的學識,甚至到了一種不會違拗的地步。正當小牧童以最敬仰的目光俯看著手上的星圖,仰首望著頭上的天空,突然一顆閃亮的星星拖著長長的藍尾巴在夜空擦過。

小牧童立時驚覺,為何手上的星圖沒有這顆星?在他那純真的思想中,他對老修士的仰慕,令他從來沒有想過老修士可能在刻圖時有錯,他只是懷疑是否自己看錯,甚至懷疑天空有錯了。在他小小的心靈中,泛起了一陣漣漪,也不只是漣漪,這一圈圈的懷疑,是沒有對象的,正因沒有對象,在小牧童的心中反而挑動了一絲驚恐。

然而,當他坐下來細想,越想越不妥,隱隱然覺得是星圖錯了,又鼓氣了勇氣,
悄悄地問老修士:「修士,我剛才看到了一顆懂得飛的星星,為何星圖上不見呢?」那老修士面對著自己看了七十多年的夜空,認為自己閱讀夜空比自己的掌紋更眼熟,縱然偶而看到一兩點閃光在夜空中閃過,也只認為是逝去的星辰,從來不會想到自己會出錯,就問那牧童:「你剛才是看錯嗎?」
那小牧童以為老修士認為他說謊,便漲紅了臉,急聲道:「我的確看到的啊!」
老修士摸不著頭腦,想到一個十歲不夠的小孩竟能在自己研究了多年的天象學質疑自己,越想越尷尬,便從牧童收回那星圖,悻悻然地走了。

小牧童呆立在山坡上,看著老修士憤然而去,在他那小小的心中,那顆會飛的星已留下了一個不可磨滅的印象,一個令到他對權威印象的破碎,一個令到他質疑權威的代價。晚風輕然掠過,這個小小的腦袋好像領悟到甚麼,他的好奇曾悄悄萌芽,現在卻又熄滅了。

同時,在遙遠的另一方,為著這顆會飛的星,有個人在酒館接受著眾人的歡呼,恭賀他預測成功。他是哈雷,它就是哈雷慧星。

我想,以此作為近代科學理論的生命循環的一篇導言,是最適合不過的了。

>>May 1, 2004 at 9:11:15 AM GMT+8


2004 年 4 月 23 日 星期五 【晴】

這樣對我來說,負擔會少一點。

Saturday, April 17,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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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苦旅
By 余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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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捺不住,往商務買了《文化苦旅》跟《山居筆記》。
捧著書那重甸甸的感覺很好。
皮包又空了。
這是沉迷的代價。

中四時漫不經意掀起了《行者無疆》,
彷彿在暗房鑿了一個小孔,在我的世界,
透進了一道輕渺的細光,輕輕勾起了一絲觸感,挑動了一點愫動。
是它那壯闊的意境,輕靈的筆觸,和一抹淡淡的愁悔。

追溯一段成長的遊歷是痛苦的,
由達觀到狹縊、開揚到偏雜、輕靈到澀滯,
看罷《千年一嘆》,已失去了追溯下去的衝動。

那濃墨重重的一蘸,失去了在《行者無疆》裏那種深邃的意境
-那淡淡的水墨在宣紙上一揮的瀟灑。

瀰漫著溼澀的空氣,暮色漸濃。
窗外下著悶雨,忽爾一閃藍光、一響霹靂。
在沙沙不斷的雨聲中,淅瀝夾雜著颯颯的翻紙聲和輕輕的腳步聲。

5:48 PM

掩上那厚厚書頁的那一刻,吁了一口氣:「我走完了。」
仰首凝望,那淡淡的影子投在前方不遠處……

1:07 AM


Sunday, April 18, 2004

Currently Reading
山居筆記
By 余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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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今天也沒甚麼,做了經濟科的長題目,寫了一篇會考文,
開始了《山居筆記》。

2

這個小城,是甚麼使它有這般深沉的凝聚力,
是甚麼把它從平靜拖進喧鬧,從樸實拖進奢華,從謙厚拖進矯巧?
如果眼前一切奢華都遽然消逝,沒有一幢幢筆直的高樓、盤迴的公路、
前衛的時裝、甚至眼前這部電腦,我們的成就也會隨之而逝嗎?

一切奢華的消隱,讓我們回到了六十年代的香港,我們創業的起點。
如果我們的成就,是由這一大堆花花綠綠的物質條件所建構而成,
倒不如讓它隨之而逝還好。

這就是我的胡思亂想。

3

還有,還是曹植的《兄弟》(即七步詩)寫得好。
對不起,我抄了劉義慶的《世說新語》(上卷.文學第四)


Monday, April 19, 2004

Currently Reading
山居筆記
By 余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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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仍是《山居筆記》。

今天發了試卷回來,甚不稱心。
葉老 CS 均同聲道:「榮辱互見。」

「辱」是嘗到了,那「榮」在哪裏?

無計留春住。

2

還有,昨晚胡亂譜了首詞:

《如夢令.花喪》

門外桃李爭春,鬧極癡嗔嬌叱。
亂紅紛紛落,綻盡一瞬年華。
花飛,花飛,原是陳王豆箕。

明白的人,何妨留個言?

6:15 PM

很久沒有在晚上走過維園了,下了去吹吹風。
晚上的維園,自有它的魅力。

那氤氳的夜色,青蔥的氣味,深邃的意象,
到現在,我還未能看透那片黑暗中的深沉和成熟。
可是,那片寂靜和安詳給起伏和激動輕柔地蓋上一塊薄薄的氈。

我嗅著那青青的泥土氣息,
那相思木在步道上搖曳的沙沙聲,
那在遠處緩跑徑上揮著汗的晃晃人影,的確,維園有它的生命。

這夜,迎面吹來的風並不黏答答的。
溫柔地,輕撫著,我的衣襟。

10:43 PM

Tuesday, April 20, 2004

1

再一次掩卷,而這一書所帶給我的,更厚實。
再次仰視余秋雨先生在散文上的掙扎脫蕩-
高亢消融於廣博、激蕩散容於敦厚,那霍霍北風暗隱在一池春水。

對中國文化狠狠地剖析、徹底地批判,任何一位文人也能寫得來。
可是,以如此沉實的文字來寫就一篇篇反思和怒責,
那需要多利落的鋼筆、多厚韌的手腕、多從容的氣派?

從《文化苦旅》到《山居筆記》,從《千年一嘆》到《行者無疆》,
以俯瞰、以仰望、以側看、以直視、以斜睨、以羨目,
這一段段文化的旅程,去感受那沉甸甸的重量,去承受那透不過氣的密度。

對我這於歷史上淺嚐輒止的人,
重新從一淙清泉、一條奔流、一橫斷溪、一潭死水的角度,
去感受我們為炎黃子孫的生命厚度,去重新反思我們作為中華民族的方位,是沉重的。
我曾說余秋雨先生的書能增進語文水平,我現在仍這樣說,
但容我補充一句:請不要為取分而讀,這些文章有它們自己的尊嚴、自己的生命。

原來坐在觀眾席上的我,忽爾給人拉下了席,也走上了淒風凜凜的旅程。
四周的景物似曾相識,可是我卻分不清東南西北。

2

又一疊厚厚的試卷。
我開始懷疑自己能否承受如此強烈的反差。


Wednesday, April 21, 2004

1

今天在中央溫習時,
偶爾看到一本名《中國現代文學發展史》的書。

「中國的現代文學」,我立即翻到那個令人振奮激動的時代。
看它評巴金先生的《家》、《春》、《秋》,
曹禹先生的《雷雨》,只覺如獲至寶。
只是作者評覺慧也是封建中的叛逆者,我難以讚同。
對他的同情,不能使他的勇氣有所寸長。

由文言到白話、封建到民主,這是一段段鬥爭與抗戰,
與自己固步自封、涸然不動的黑暗面抗戰。
可是,我們在三千多年前已明白到,
任何試圖趨向極限的兩極化,只會徒增煩愁、徒耗精力。

似乎我們更明白「知易行難」的道理。
可惜不能將此書借走細閱,知難、行更難。

2

所有試卷都發了回來。
這三天的心情,像坐過山車。


Thursday, April 22, 2004

Last Day.
這是我在華仁的最後一天。

五年了,正如 Paul Yip 所言,
如果忘記我們在這裏學過一切知識,
所剩下的,會是怎樣的一個回憶呢?

那件方正的白襯衫、那條舊得發黃的校呔、
那條長長的灰褲、那襲厚重的藍校褸。
我看著掛在門上的這套校服,它沾滿了我的汗水、我的笑和淚。
那件校呔,曾帶給我們多少的自傲,多少的榮譽;
此刻,它靜靜地徜在一旁。
那件沉贅的校褸,曾成了我們多大的麻煩;
此刻,縱然大汗淋漓,我多希望把它穿在身上。

我穿著這套校服的日子,對它的認識實在太少了。
在那條長長的斜坡上那點藍色的身影,那種沉重,原來是一種歷史的體認。

我懷念在悶熱中,穿著這套校服,嗅著那淡淡的汗氣,在課室的日子。
八十六年前,我們的師兄是否有過這種體認呢?
八十六年後,我們的師弟又會否有這種體認呢?

我雖是一個天主教徒,可我卻從未肯定神的存在。
然而,這刻,我卻希望天主真的存在: May God Bless Our Dear Wah Yan !
(此禱摘自《The Wahyanite's Prayer》By John Tan [1997],關於這首聖詩,黃廷另有一文敘:www.xanga.com/wtkleonard/ 值得一看,此擱。)

>>April 23, 2004 at 8:14:35 AM GMT+8


2004 年 4 月 16 日 星期五 【晴】

可能沒那麼多時間長篇大論了。
在這裏,可能仍可找到一絲蹤影:
www.xanga.com/halibahs

>>April 16, 2004 at 8:27:36 PM GMT+8


2004 年 4 月 5 日 星期一 【晴】

考完「模擬會考」
模擬「會考」考完,日子不算過得愜意,有點頹……

在我校的新聞組看到一篇文章,初時看下去甚有興味:

《你的決定滅了誰》

朋友手拿一份報紙說讓我做一個小小的測驗,我欣然同意了。
問題一:如果你知道有一個女人懷孕了,她已經生了八個小孩,其中有三個耳朵聾,兩個眼睛瞎,一個智能不足,而這女人自己又有梅毒,請問,你會建議她墮胎嗎?我剛要回答,朋友制止了我,又問我第二個問題。

問題二:現在要選舉一名領袖,而你這一票很關鍵。下面是關於這三位候選人的一些事實:

候選人A:跟一些不誠實的政客有往來,而且會咨詢占星學家。他有婚外情,是一個老煙槍,每天喝8─10杯的馬丁尼。

候選人B:他過去有兩次被解雇的記錄,睡覺睡到中午才起來,大學時吸過鴉片,而且每天傍晚會喝一夸特的威士忌。

候選人C:他是一位受勛的戰爭英雄,素食主義者,不抽煙,只偶爾喝一點啤酒。從沒有發生過婚外情。
請問你會在這些候選人中選哪一個?

朋友讓我把答案寫在紙上,然後告訴我說:
候選人A是富蘭克林﹒羅斯福,
候選人B是溫斯頓﹒丘吉爾,
候選人C是亞道夫﹒希特勒。

我聽了答案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朋友表情凝重地問我:你是不是為世界人民選擇了希特勒?那你會建議這位婦女墮胎嗎?

我說:這個問題不用考慮,我們受計劃生育優生優育教育多年了,都生那麼多歪瓜劣棗了,就別再添亂了。墮胎。
朋友說:你殺了貝多芬,她是貝多芬的母親。

我又一次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朋友說:嚇一跳吧?本來你認為很好很人道主義的答案,結果卻扼殺了貝多芬、創造了希特勒?

最後朋友總結道:所以不要用既定的價值觀來思考事物。

我抓過朋友手中的報紙,原來真是一個測驗題,題目是《你的決定滅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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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過文章後,思考一下,相信我,你那種悔疚和驚訝將很快消失。
上述的文章,內容沒有意思,主題沒有意義,引述此段文章的唯一用意,就是讓大家笑笑便算。
(細心的還可能會存有一點疑感)

還未明白嗎?
作一點批判思考:

就讓我們假定結論是正確的,則「不要用既定的價值觀來思考事物。」為對。
我們再就根據史實所述三個候選人提供的資料作補充 -

候選人A是富蘭克林﹒羅斯福 -上任總統前為美國立下輝煌的政績,改善美國的經濟。
候選人B是溫斯頓﹒丘吉爾 - 上任前為英國獻計避過德國攻勢,為戰爭英雄。
候選人C是亞道夫﹒希特勒 - 上任前曾殺害不少異見份子,為一極權政黨主席。

如果結論仍然為對,那麼根據「既定的價值觀」,一切事情也就明瞭清楚起來。
無須多說。


清明節竟陽光普照。
天尚微寒,卻嗅不到一點肅殺。
正是「牧童遙指杏花村」。

下次可能談一點宋詞。

>>April 5, 2004 at 12:09:24 PM GMT+8


2004 年 3 月 27 日 星期六 【晴】

已考科目:中文,英文(卷二卷三卷四),數學,附數,化學
待考科目:宗教,英文(卷一),物理,生物

實在不太明白BEYOND這樂隊的歌曲吸引力何在,準確一點地說,
我對香港九十年代本土搖滾文化實在不太看得上眼。

當然,這些考慮到時代和環境因素。
而且我個人音樂修養低劣,以下的論調還是不要太認真看待。

要追溯搖滾音樂文化,應是由六七十年代美國打越戰時的「嬉皮士」們開始興起。叫喊和平、性開放、反種族歧視的囂聲,從那長期以來感到受壓抑的青少年反叛心態,先在大西洋那邊迸發出一段段刺耳嘈雜而極富節拍感的音樂。在那一節節極具節拍的樂曲中,脈搏隨音樂的節拍躍動,身軀也隨之律動,直諷時弊的歌詞如起搏器勾動著一條條蠢蠢欲動神經線,在這種恍然陶醉的情神狀況下,思想,音樂與久久壓抑在心裏的一種反叛,產生了一種微妙的共鳴是不難理解的。

搖滾音樂就這樣將「嬉皮士」運動在全美掀起了一股遏不可止的漩渦,捲進了一切當時青年的訴求、抗爭和理想,以吵鬧和嘈雜打破沉默和常規,在當年美國仍願彷英的文化中轟下了一顆巨隕,以致在後來羼雜了不良成份的「派克」( punk )文化仍留下了一點餘溫。

搖滾音樂是有期限的,一旦降溫,遺下的只會是吵雜難嚥的渣滓。
它沒有古典那種細水長流、連綿細膩的情感;它彷在一堆燒得正紅正烈的柴堆上,倒上一觚觚燃油,讓它燒得更紅更烈,綻放出更盛更猛的火舌,挑動起人最原始的情感,燃起那一段段奔放的熱情,有時甚至能純淨昇華至那種若有若無的氣體,在空氣中泛起水波。
可惜,柴枝是有限的。
一旦燃盡,那堆只是一脈死沉沉的灰。
硬要在那堆灰上鼓風,希望使死灰復燃,只會揚起一陣陣擾人的黑飛絮。

在九十年代初的香港,可能我們還有那股對時局如棋的不安和焦慮,
當時還年輕、還未入世的BEYOND的確能唱出一首首能引起和鳴的搖滾樂曲,震撼著香港青年的心聲。
今日我在電視上看到BEYOND樂隊成員一個個被時間沖刷淨盡的臉孔,
那把漸趨沙啞的聲線,報紙上滿是一段段他們入不敷支的新聞,卻仍高呼著自己「愛自由」……
搖滾彷彿成了藍曲,激昂頓成自嘲,叫喊卻成低訴。

可能我不是不喜歡BEYOND,我只是不喜歡在電視上看到三四十多歲的人,
仍在電視上瞪著眼睛編說自己不愛金錢愛自由罷了!

如果他們二十歲時仍能在搖滾中唱出自己的情感,
那麼就請四十歲的他們別澆滅那尚剩餘溫的感情。

其實,我想說的,就是這些。

>>March 27, 2004 at 9:55:35 PM GMT+8


2004 年 3 月 15 日 星期一 【晴】

還有4日不夠…
5月4日

這日記又投閒置散了一個星期了。
書也溫了一大半,只剩下些 fine tuning 的工作。
又拿起了《水流花靜》來看,這本書帶給我的感覺和視角實在太豐富了。
恐怕有點兒吃不消,幸而,這本書仍未有《行者無疆》或《千年一嘆》等書本沉重,
羼滲了、少些歷史、少些血淚、少些擔子。

看著看著,反而有種煥然一新之感,
把在九月初寫的那首《斷闋》抄了在書的扉頁,心裏竟泛起一絲滿足。
還有就是,發現自己曾幾何時受了黃廷的影響,嘗試譯了一首馬克士威(十九世紀著名物理學家,說明光是電磁波的一種)的情詩和李白的《靜夜思》,特載於此:

馬克士威的情詩原文:
Valentine by a Telegraph Clerk

The tendrils of my soul are twined
With thine, though many a mile apart.
And thine in close coiled circuits wind
Around the needle of my heart.

Constant as Daniel, strong as Grove.
Ebullient throughout its depths like Smee,
My heart puts forth its tide of love,
And all its circuits close in thee.

O tell me, when along the line
From my full heart the message flows,
What currents are induced in thine?
One click from thee will end my woes.

Through many an Ohm the Weber flew,
And clicked this answer back to me;
I am thy Farad staunch and true,
Charged to a Volt with love for thee.

James Clerk Maxwell


譯本:
《一個男電報員所發出的愛的訊息》

我心弦的細鬚與妳的靈魂
細細相纏,縱相隔千里。
而妳縈繞在那重重相捲的
電路裏,繫著我心中的磁針。

如丹尼爾電池的穩定,如格魯夫
評論的澎湃,有如深入史密爾的激情。
我的愛如潮水翻騰,滾滾吐進
妳的電線,在妳的心合攏凝定。

噢,請告訴我,當我的愛意
通過悠悠的電線向妳奔流,
於妳的線路,感生了何種電流?
你只須輕輕撳下,便能長止我的煩愁。

那盈盈磁線,泛越重重電阻,
而妳又撳回來,給我這個答案:
「我是你堅穩的電容,請你把
電壓注滿,灌進那滿溢的愛。」

某年某月某日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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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靜夜思》原文: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譯本:(今天才發覺有多個譯本,載網址於此:www.trans4.net/T-article08.htm,以供參考)
Night thoughts in Tranquility

The frosty floor hazed up the beam,
whence glazing the rim with scattering gleam.
Upheave I saw the Luna sighs,
abase I descried far my homeland lies.

dd / mm / y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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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現實》也寫了個頭,看來又要丟下一兩個月才有精神繼續重拾寫作。

>>March 15, 2004 at 8:15:14 PM GMT+8


2004 年 3 月 7 日 星期日 【晴】

3月19日
5月4日

終於算是操完了那疊厚厚的pp。
現只剩下中文宗教……

最近常想揣摩不同人的心理,結果,拿回那篇只寫了一段的《軌外》出來寫,
終於算是把這個故事完成了,特記:

《軌外》


【他的夢】


隆隆……隆隆……隆隆……

一道刺眼的強光自隧道的那頭,劃破了空氣,一陣呼嘯在人群的熙攘聲中擦過-鏗鏘、高亢、嘶咧、喘息、吁氣- 混雜在那片人濤聲中,緩慢,停頓下來。數百對鞋子擠到月台邊,嗅著那金屬外殼的鼻息,不耐煩地看著車廂內的人-車廂內的自己。

門開了,十數個面孔擠著湧出車廂,目無表情,月台上的手肘往回推,毫不退讓。
門關了,十數個車廂緩緩滑動,高嘶,再次劃破站內的空氣,捲起一陣刺耳的風。

一個個面孔在月台昏暗的白光下前傾,飛移,冷漠的眼神在黑暗中馳過,在隧道的盡頭暗淡下來。

他們知道這列車會送他們到甚麼地方,他們是知道的-可是沒有人能說出這個地方在那裏,一雙雙原來氣定神閒的眼睛瞬然焦躁起來,不安地往四周查探,查探身旁的人、這個車廂、這條隊道、這個地方-一條黝黑烏漆的甬道。

列車仍然飛快地在奔馳,車廂中彷彿也聽到車輪摔在鐵軌上的嘶呼,一股不安的情緒在這條黑漫漫的鐵管中瀰散開去。一個穿著紅衣的婦女忽然著了慌,衝上前拍打著駕駛室的門,高聲尖呼:「快開門,你究竟要送我們到那裏去?」。一聲聲沉重的拍擊在那封閉的車廂內迴蕩,「吱……」,那銀色的門給拍開了。

盡頭是一片黑暗-駕駛室根本沒有人,只剩一排排黃紅燈,冷冷在閃動著,列車仍在飛馳,盡頭仍是一片黑暗、一片恐懼……

在那空空暗黑的甬道,只餘一片迴迴飄蕩的嘶嘶聲。


【夢醒?】


他頓然從噩夢中驚醒過來。
環望四周,一片漆黑。渾然在那淡黃昏暗的月色輕籠下,剛才的夢還斷斷續續浮泛其中,那駕駛室中的一排排黃紅燈,彷彿在和那窗外的一排排霓虹光管相互呼應。

「霓虹總是那麼刺眼。」他想,抹了抹額眉的汗珠,漸漸按下那急速的呼吸,一嘶一嘶的。
「這已是第五次了。」他想,漸漸恢復了平緩的呼吸。

他瞧了瞧牆上的掛鐘,時針還徘徊在三時,秒針卡嗒卡嗒撥著;窗外,小城一片沉寂,活力在夜空淡然隱沒。在那幾何直線堆砌成的石屎森林間,一片片黑黝黝的窗戶,偶而一兩個還亮著昏黃的燈光,透出電視機的搖晃閃爍的藍光,偶爾還有一兩輛電單車在小巷馳駢的「嗤」的一聲,劃破那灰矇矇的夜幕。

他給自己倒了杯水,又看了看牆上的掛鐘。
那時針彷彿沒動,他想。

卡嗒卡嗒。

他下意識地瞥了枕邊一眼,空無一人,呆了一陣,嘆了口氣。
小維明日在學校好像有甚麼特別事,他想,搔了搔凌亂的頭髮,摸了摸下頷的鬚根,目光向牆上的掛曆搜尋,掃過牆上的掛鐘。
那時針彷彿沒動,他想。

卡嗒卡嗒。

他注視著杯中那些霓虹的倒影,剛才夢中那些片斷彷彿斷斷續續浮泛其中,那女人的尖呼、那無法窮盡的隧道的迷糊、那一排排紅黃燈……
回憶流動在那杯浮影中,咕嚕咕嚕喝下,竟帶絲絲苦澀。
那排紅黃燈…… 霓虹總是那麼刺眼,他想。

窗外的霓虹凝然未動,虹光卻緩緩散開,滲進那灰曚曚的天空,籠著那高樓項宇的頂尖。一抹抹暗啞的血紅緩緩滲透那沉沉的煙霞,這小城,透出一片暗紅。

躺倚回床上,輾轉反覆,朦朦朧朧瞥得牆上的掛鐘,而腦海中卻浮閃過千個畫面。一個夢,帶他回到現實,帶他走過千絲萬縷的回憶,帶他進入自我的恐懼。
時針彷彿仍沒動,他想。

卡嗒卡嗒。

卡嗒卡嗒。

他從夢中頓然驚醒了。
那時針彷彿沒動,他想,吁著驚醒時的餘悸。

卡嗒卡嗒。

在那沉寂的小城一片片黑黝黝的窗戶裏,滲出一絲絲夢的餘影,
在一城黑暗中,投下那夢的影子。


【尹小維】


一班小孩乖乖地坐在課室裏,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注視著台上的一舉一動 - 老師正把一圈鐵線放在一盤肥皂水裏,往上一拉,拉上了一段七彩絢斕的肥皂泡。那反射著千萬道白光又幻化成七彩,那肥皂泡映著十數雙小眼睛的驚奇和訝異。

老師好像十分滿意,指著那肥皂泡道:「大家知不知道這是甚麼?」。

鴉雀無聲,一雙雙眼睛由驚訝轉為疑惑,由疑感轉為迷惘,都低下了頭,彷彿害怕老師會選上自己來作答。

窗外一陣寒風吹過,沙沙一陣樹曳葉搖,蓋過了肥皂泡破開的輕輕「吱」的一聲。十數隻小眼睛對那透明的七彩的瞬然消逝一陣驚愕,轉而望著那拿著線圈的老師。老師彷彿有些窘態,趕忙又拉起另一個肥皂泡。孩子們的注意力又回到那透明的七彩上。

老師似乎回復了一點自信,又問道:「有沒有同學知道這是甚麼現象?」一雙雙小眼睛又將湧起一陣小小的騷動,老師的目光投詢在那一張張迷惘的臉上,除了迷惘,還是迷惘。她不禁開始有點心焦了,又問:「誰曾看過這東西?」。

仍是沒有回應。
老師的目光在孩子的臉上遊移得更急了,一張張迷惑的臉孔,尋尋覓覓,彷彿瞥得一雙心不在焉的眼睛。她終於按捺不住了,大聲叫道:「尹小維,妳告訴同學,這是甚麼。」

那道心不在焉的目光微微震動了一下,一片茫然,緩緩環顧四周。那責詢的眼神,一個小二的小孩還是摸得清的。低著頭慢慢站起,尹小維小聲噥道:「我不知道。」,同學從四周投過來的目光,一道一道,她的頭便壓得更低了。

「唔,坐下。」老師似勝了漂亮的一仗地吩咐道,她轉而向學生們開始解說:「這是肥皂泡,你們看……」

尹小維又陷入了一片空白,呆呆望著窗外。一輛地鐵在遠處的架空鐵軌飛馳而過。
不知爸爸是不是在駕那車呢?她想。

老師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現在各位同學可來試試自己拉一個肥皂泡出來。嗯嗯,對了,排好隊,一個一個來…. 」

那群小孩你一個我一個肥皂泡,拉得不亦樂乎,歡笑連連,尹小維也拉起了一個長長的肥皂泡,那透明中閃爍著彩虹,彷如無物又柔柔纏綿,從空氣中散發出一陣陣小孩無法觸摸得透的神奇和奇異,輕輕在水上一拉,讓他們拉出了另一個新的世界,一片讓人興奮的新天空,一個完全嶄新的空間。

她看著那亮麗的肥皂泡,心想,我要送給爸爸。
她沉寂又略帶憂鬱的臉孔,泛起了一絲天真的微笑,映在肥皂泡上,竟是這般好看。

她原該這樣笑。


【他的父親,她的爸爸的父親】


放學的鐘聲響起,一大群家長簇擁在校門外,在那鐵閘的隙間窺看,叫道自己的小孩:「欸!婷婷,媽在這邊……」「倫仔,不要再跟同學『傾計』了,快跟我回家去做功課……」;

叮噹叮噹……叮噹叮噹…

有的較熟絡,便已在聊起天來:「我家的小明最近成績又退步了……」「是嗎?我大華自從上了那補習班成績就進步了很多呢!」「林太,快介紹那補習老師給我……」;

叮噹叮噹……叮噹叮噹……

一陣喧鬧間,一個老人靜靜地坐在一角,在這一片吵吵嚷嚷的混亂稍顯突兀。一頭蒼白的銀髮,面頰間幾根雜然交錯的橫紋,那粗粗的鬚渣子,彷彿都在訴說歲月的磨蝕,但他仍坐在校門邊的階梯旁,巍然不動。這角寧靜,與周遭鬧哄哄的嘈吵聲也太格格不入。但他仍穿著那套稍勾了幾個小洞的老棉襖,坐在階梯的一角,彷彿注視著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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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門鈴響過不停。老人緩踱至門邊,往防盜孔裏瞟了一眼,稍稍一愕,緩緩扭開大門,拉開那道銹得發紅的鐵閘,又慢慢坐回硬椅上,注視著電視機。

電視正播著晨早新聞:
「沙沙沙……各位觀眾早晨,今晨本港氣溫十四度……」

一個中年男子拿著一個熱騰騰的餅盒走進門,見老人只看著電視機而不理自己,也不以為忤,把餅盆放在桌上,道:「嗯,老爸,我給你買了蛋撻。」

老人仍注視著電視機,眉宇間不露一點悲喜,只是注視著電視機。

「沙沙沙……先是一則國際消息……美國總統發表聲明……」

白色的光管照得那發黃的牆紙有點刺眼;一台電風扇鋪滿灰塵,靜靜地坐在牆角,
旁邊放了幾個發了霉的空飯盒,紮了一堆舊報。
窗外仍是暗暗淡淡的一片灰藍色,遠處的葵青貨櫃碼頭在暗藍下,
寥寥幾輛貨櫃車在架空橋上穿梭,在淡灰色中劃下幾抹更陰沉的暗影。

那男子見老人冷冷地坐在椅上,仍不理自己,便不尷不尬地走過去,從皮包中掏出幾張紅紅的鈔票,遞到老人面前,邊道:「爸,這是這星期的家用,你也該買點好東西給自己吃吧!別只顧著吃樓下那些外賣飯盒了。」

「唔。」老人接過那幾張紅鈔,隨手放進了棉襖的外袋,雙目只稍稍瞟過那些鈔票一眼,便又回到電視機上。

「沙沙沙……國際消息……著名女歌星張艾伶……在大陸舉行簽名會……歌迷瘋狂爭相索取簽名……其間有歌迷不支倒地……後衍生成人踏人事件……釀成兩死十一傷……現公安介入……調查……」

那男子忽也注視著電視機,雙拳突然握得甚緊。
電視正播著大陸的某個商場,四處飄揚著「我愛艾伶」的汽球、橫額跟小旗通通散在地上,鐵馬七仰八翻;鏡頭轉往一些傷者,手上仍執著小旗……

「艾伶……」那男子喃喃嘀咕著。老人看著電視機,帶點沙啞的喉音,平平淡淡地道:
「這隻狐狸精就懂得迷惑人心,哼,紅顏禍水,咳咳……振邦,當年她還不是這樣迷得你團團……」

「爸,別說了!」那男子狠狠地打斷,那道感情紛亂得雜亂無章的眼神,忽爾投在牆上、忽爾窗上、忽爾桌上、忽爾椅上、忽爾門上、忽爾盒上;那白得刺眼的牆匆匆閃過斷斷續續一男一女的對罵,一段互相對罵的默劇在眼前飛閃。

她嫌我窮;她嫌我無用;她嫌我醜;她嫌我懦弱;她嫌我窮;她嫌我不配;
她嫌我窮;她嫌我窮;她嫌我窮;她嫌我窮;她嫌我窮;她嫌我窮。

「哼,她還不是嫌你窮才丟下你嗎?沒出息。」老人輕蔑地說了一句。兒子大聲喝道:「我叫你不要再說了!」那無助的眼神混雜著被挫傷的尊嚴,向在屋間的物件投轉得更快,彷彿要在那牆邊窗邊尋回自己那完完整整男性的驕傲。

可是,到處都是刺眼的白光,和那一段段磨蝕自己尊嚴的回憶,他渴求的目光忽然陷入了痴迷,那哭不出來的眼淚,任由自卑在淚腺萌生。「哇……哇……」鄰居傳來嬰孩的哭奶聲,使那陷入痴傷的眼神忽又清醒過來,但又迷迷糊糊嘀咕一句:「小維要喝奶了……」

那默劇突然斷了,那女人最後關門的砰然一聲和小維的哭聲,幾乎同時終斷了這默劇的無聲,滿場沉寂一瞬,一陣嬰孩的哭聲又劃破那股死寂的沉默。

小維要喝奶了……他想,便轉身衝出門外。

「沙沙沙……一則本港消息……地鐵公司宣佈裁員……是次將裁減大約百多名員工……包括大約二十名車長……」

老人摸摸口袋裏的紅鈔,還注視著那電視機的新聞報道,想著裁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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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小維背著書包,從梯角拐了下來,擠進那堆擁擠混亂的家長小孩群中間,挪移著她那小小的腳步,低著頭擁過那紛亂的人群,下意識地往校門那邊走去。她背上那大大的書包,給人又推又撞,連帶她也給推來推去。

叮噹叮噹……

「嗯,陳師奶,你明日有空一起『開檯』嗎?」「看看罷,我要看緊這隻『馬騮』,不然他又不做功課去『打機』。」「好吧好吧,我今晚再『打』給你吧。」
「喂,肥波,今晚上網玩線上遊戲吧!」「一於這樣決定,記著『打』給我,拜拜!」「拜拜!」
「大翰,我換了張最新的閃咭……」「嘩!可以跟我換嗎?」……
校門那頭仍是一片喧鬧、一片混亂。

叮噹叮噹……

尹小維彷彿沉靜得不存在於這片紛亂的空間裏,沒有同學跟她聊天、跟她道別,她好像完全不屬於這個相互交談應酬的世界,她在學校沒有天真爛漫的笑容、沒有能侃侃而談的好友。她最喜歡若有所思地呆望著窗邊,看著離學校不遠處那段高架橋,一輛一輛地鐵在來回穿梭。

她回想著那個肥皂泡。
不知媽媽是不是那麼美麗的呢?她想。

叮噹叮噹……

終於擁到校門邊,她習慣地往左邊走,在階梯上找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她微微皺起了眉,為甚麼不是爸爸呢?她想。
她走到那老人身旁,有點不情願地喚了聲:「爺爺。」
那老人也不說甚麼,拍拍棉襖上的灰塵,便牽著尹小維的手走了。

爺爺的手總是這麼髒,她邊走邊想。
她很想告訴爺爺肥皂泡的事,但看了看爺爺那嚴肅的板臉孔,又低下了頭,繼續走自己的路。

為甚麼又是爺爺呢?
爸爸一定很想聽肥皂泡的事。
為甚麼不是爸爸呢?
爸爸會跟我到糖果店買汽水喝,
然後跟我說王子和公主的故事,他上次還未說完呢!她想。

走到馬路旁,一輛大巴士拐了個彎,連連噴出黑煙。尹小維連忙掩著鼻子,自顧自想道,老師說爸爸駛的『鐵』不會噴出這麼多『黑氣』,唔……

就在地鐵站旁不遠處有個小公園,很多小孩都愛聚在那兒玩耍。當那老人跟尹小維走到小公園旁時,尹小維不禁注視著裏面的搖搖板和滑梯,和那群玩得不亦樂乎的小孩們。在這裏無論笑得多麼大聲、叫得多麼嘈吵,也不會引人側目,這是小孩們的一個樂園。

爸爸最喜歡玩搖搖板,她想,為甚麼不是爸爸呢?
爺爺的手又冷又糙,唔…… 她邊想,邊回憶著爸爸那只又大又溫暖的手掌,邊厭惡地搖了搖
頭。

這時,當尹小維正要拐進地鐵站,忽然不知從那裏飄來了幾個小小的肥皂泡,她的眼睛也亮了起,轉頭望向四周,想尋這幾個泡泡的來源 - 就在身後,一個小男孩牽著媽媽的手,手拿著一枝有圈的小棒在吹出一個個肥皂泡。

尹小維注視著那神奇的小圈,那男孩輕輕一吹,就從圈中吹中一串又一串的肥皂泡,一串又一串的七彩,飄揚在空中,在陽光下,那七種顏色就更繽紛絢麗了。起初是一片靜靜的透明,風一抖,那七色就在泡上轉了一圈,又抖了一下,七彩相混後就分不清那種色歸那種色了。黃色有自個兒的燦爛,紫色有自個兒的繽紛,但混在一起,就說不清那是黃色的繽紛,還是紫色的燦爛了。

尹小維邊走邊把頭向後拐,險些便在地鐵站的階梯上絆了一跤,那老人連忙把她拉起,邊責怪:「你走路小心一點不行嗎?就顧著那樣東張西望,你下次『仆死』也別要我來救你。你就跟你這狐狸精『老母』一個模樣……」

尹小維又低下了頭,一面下階梯,一面想,為甚麼不是爸爸呢?


【隧道的終點】


尹振邦回到車長休息室時,還未能平伏心情,急促的呼吸仍清晰可聞。他給自己倒了一杯清水,一口氣灌下去,卻岔了氣,「咳咳」幾聲,把水吐得混身都是,一陣狼狽,引來同事一陣注目。他也不理得,趕緊把身上的水擦乾,便回到辦公室看了看今天釘在告示版上的值更表。當他在整理衣履之際,木無表情的送信員投了一封信在他的桌面。他看了看,周圍的同事有大半也收了類似的信,突然整個辦公室裏泛起一陣竊竊私語,一股混亂的氣氛忽然籠罩著整個辦公室。

坐在尹振邦對面的車長拿著信紙的手不停抖動,把信看了一遍又一遍,把英文版看完後,又拿起中文版再看一遍,兩張信紙抖動的「霍霍」聲在那混亂中又增添了幾分徬惶不安。有同事連忙聚在一起商量聲討賠償的行動,七嘴八舌地在爭論應該靜坐還是遊行;理智一點的,說地鐵已經賠償了勞工法例所保障的,聲討也是無補於事,可是立即反遭人怒目而視。

尹振邦獨自坐在椅子上,把信丟開了,望著桌上小維與自己的合照,忽然泛起一絲微笑。
小維,爸爸以後能天天接你放學了,他想。

當然,微笑過後,沉積著更多的煩惱和困擾。他抱著頭,嘗試理清那複雜的情緒,可是耳邊的私語卻更大聲了。

就像一群熱鍋上的蒼蠅,他想。
他再也承受不了那種混亂和徬惶的氣氛,尹振邦離開了辦公室,走往車廠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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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駕駛室裏,望著滿目的控制燈和控制桿,忽然感到一陣嘲諷:他坐在這裏根本是一個廢人,這輛龐大的列車要怎樣行走也不容他控制,一切都由電腦操作。

那紅黃燈在不停閃動。

只有那個紅色的緊急煞車擊才由我控制,他想。
那按鈕四周圍著紅白相間的條紋,黃色的大字清清楚楚地印著:「如非緊急,切勿亂按。」

那紅黃燈在不停閃動。

他接到由總控制室來的訊號,列車可以開動了。

隆隆……隆隆……隆隆……

馳駢在那一條條黑暗的甬道間,就只有那兩道強烈的車頭燈的光亮。縱使那兩道白光是多麼強烈,在無盡的黑暗間,也不過兩條寂寞的平行線,永無相會的一刻。尹振邦在那顛簸的引帶下,彷彿又走進了夢中那條黑黝黝的甬道……

那紅黃燈在不停閃動。

──────────────────────────────────

隆隆……隆隆……隆隆……

一串列車正在尹小維的面前呼嘯而去。

尹小維和那老人站在月台邊,她仍在四處東張西望,希望尋得那男孩的蹤影。她看到一個正在拿著一疊厚厚的紙在一張張翻來看的先生、一個拿著一塊鐵在自言自語得十分快樂的女士、還有不苟言笑的爺爺。那電字屏幕的字,她也認不了多少個,但那「米」字的地鐵圖案總是認得的。
那是爸爸的形狀,她想。

那老人冷冷地吩咐尹小維:「我去拿份雜誌看,你跟我乖乖的站在這裏不要亂跑。」
可是,她還在四顧張望尋那肥皂泡,一句也沒有聽進耳,老人也就獨自走開了。

爸爸一定很想看見那些泡泡,她想。
她就找得更入神了,她邊走邊尋,一路沿著月台的邊緣走、一路四顧張望……

──────────────────────────────────

隆隆……隆隆……隆隆……

尹振邦望著前面一條黑黑的甬道,彷彿又墮進了無盡的恐懼的深潭,他摸摸駕駛室的控制台,仍是冰一樣的冷;前面的隧道還是一樣的黑漫漫,沒有盡頭,駕駛室的紅黃燈仍在一閃一閃,指示他呼喊列車即將到站,而他卻對前面黑色鐵管的冰冷,感到無盡的恐懼。他懼怕這種黑暗,這種不知盡頭的黑暗,現實上的他走進黑暗;他的人生也快要走進一條沒有盡頭的黑暗管道,回憶忽然又在這時候悄然爬出來,一幕幕斷斷續續的默劇又在眼前一條甬道重複飛閃……

隆隆……隆隆……隆隆……

列車繼續在闃然無光的管道飛馳。

尹小維終於看到那一串肥皂泡從人群中飄出來,那男孩還拿著那枝小棒肆無忌憚在吹著,他媽媽縱然想勸阻也無從勸止。尹小維快步沿著月台的邊緣走,眼見那男孩越走越遠,她開始小跑起來了,我要把泡泡送給爸爸,她想。

那一串串肥皂泡在站內平靜的空氣中緩緩抖動,在黑暗的映襯下,那肥皂的七彩就更燦爛,更吸引了。一個個肥皂泡隨著漸漸急促的空氣開始在跳躍奔馳,那漸漸湍急的空氣在站內越加急促,肥皂泡就躍動得更激動了。

「列車即將到站……」

從甬道中兩道白光射透了那幕沉寂的黑暗,隨之而來是隆隆的聲響,
尹振邦卻聽不到那刺耳的風聲,月台上的乘客彷彿都成了默劇中的一角。

隆隆……隆隆……隆隆……

老人轉頭回來,發現不見了尹小維,開始慌張起來了,發現她在沿著月台邊緣小跑著,
就更心焦了。沙沙啞啞地喝道:「尹小維,你給我站著!」
尹小維正專心一致追趕著那串醉人的肥皂泡,忽然聽到後面爺爺的怒喝聲,
一別了頭往後望,腳不小心絆了一下,一聲驚呼……

肥皂泡在上下急劇震動。

尹振邦被她的一聲驚呼驚醒過來,本來投進無盡深淵的白光忽然反射到自己的眼前,眼看著自己正以每小時五十公里的時速衝向愛女的身軀,連忙按下那紅色的按緊急擊,「嗤」的一聲,車輪和鐵軌直接摩擦迸發出一串串火花和聲響,羼雜在尹小維的驚呼間,一陣刺耳的風聲劃破瞬間的沉寂……

那無助、恐懼、驚愕的眼神,比那兩道白光還要有效地刺穿那無盡的黑暗。
他的手顫顏地摸著那個緊急擊,那聲驚呼,在他的腦海中嘶嘶迴蕩。

小維要喝奶了……他想。

那一串串肥皂泡被那刺耳的強風中一串串地吹破,幾滴肥皂液掉在地上。
那瞬間的沉寂,卻比世上任何一種聲音還要刺耳。
在那條黑漫漫的鐵管中,一個女孩在那裏投下了她的影子;
那比漆黑還要黑的影子。這抹無聲的影子,遺下的那片沉寂,
在黑暗的深潭中,泛起一片又一片的漣漪、一聲又一聲的迴響。

在那空空暗黑的甬道,只餘一片迴迴飄蕩的嘶嘶聲。

老人家中的電視機正沙沙播著一則新聞:

「沙沙沙……特別新聞報道……有一名年約七歲的女童……在地鐵墜下路軌……
地鐵公司……賠償……」
電風扇仍靜靜坐在一角,鋪滿了灰壓。

入夜了,窗外的霓虹燈一枝枝亮了起來。
這不是一齣悲劇。


結於零四年畢業試前

>>March 7, 2004 at 9:45:17 PM GMT+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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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山秋葉,漁火的落寞。

悽風漸至,綠葉凋零
彼岸漁燈蕭疏。

殘葉飄然,不羈的灑脫,
一城蕭疏漁火。

驀然回首,
遍山紅樹滿天葉。

漁火疏落,
殘影卻顯得特別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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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者留言

路人留言   |

尋找5與5留 <br> <br>
>>July 5, 2004 at 3:54:53 AM GMT+8

明年,只要你放假回來,怎會無機會
>>May 20, 2004 at 5:10:24 PM GMT+8

Don't understand
>>April 9, 2004 at 9:39:08 PM GMT+8

hello~你好 <br>無意中
>>March 20, 2004 at 9:50:16 PM GMT+8

tung: <br>are u
>>March 13, 2004 at 12:37:25 AM GMT+8

會考將至,望各同學,無論平時成績
>>March 7, 2004 at 11:53:45 AM GMT+8

好一句:「然而,即食面即使如何好
>>March 3, 2004 at 12:19:01 AM GMT+8

今日初九only........
>>January 31, 2004 at 10:12:31 PM GMT+8

一路順風
>>January 23, 2004 at 9:39:39 AM GMT+8

汝並非病了... <br>只是.
>>January 7, 2004 at 9:11:16 PM GMT+8

睇完你17號果篇就... <br
>>November 17, 2003 at 8:36:46 PM GMT+8

今天才有閒情去看那篇長長的理論.
>>November 17, 2003 at 8:30:54 PM GMT+8

勳, 有點東西想請教於你 <br
>>November 17, 2003 at 2:40:23 AM GMT+8

得閒睇睇,寫左D野 <br>ht
>>November 16, 2003 at 9:36:43 AM GMT+8

It was the best
>>November 15, 2003 at 8:59:29 AM GMT+8

回到小六快測學能測驗時的影子 <
>>November 7, 2003 at 8:51:08 PM GMT+8

《肥勳屈機》第X次 <br> <
>>November 7, 2003 at 4:12:23 PM GMT+8

投票:贊成下里巴人請吃飯嗎? <
>>November 3, 2003 at 4:51:18 PM GMT+8

投票:贊成下里巴人請吃飯嗎? <
>>November 3, 2003 at 4:49:44 PM GMT+8

恭喜勳兄有兩篇大作上了
>>November 2, 2003 at 1:45:26 AM GMT+8

此篇《驟雨下的鬧市景象》離題也!
>>November 1, 2003 at 7:10:30 AM GMT+8

just like edger
>>October 22, 2003 at 6:02:04 PM GMT+8

阿勳,唔好浪費時間喇,讀大學啦
>>October 21, 2003 at 10:46:54 PM GMT+8

有病~_~" <br>文言體..
>>October 20, 2003 at 8:26:05 PM GMT+8

文人多大話原來係真既… <br>
>>October 2, 2003 at 8:33:34 PM GMT+8

西山紅葉 <br>紅色世界 <b
>>September 29, 2003 at 12:01:09 AM GMT+8

[我從來也觸摸不到女人的心態,她
>>September 21, 2003 at 5:37:54 PM GMT+8

勳哥越&#22175;越屈機喇~
>>September 20, 2003 at 11:10:46 PM GMT+8

真係諗唔到可以係呢度,睇到 <b
>>September 13, 2003 at 11:15:43 PM GMT+8

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
>>August 23, 2003 at 11:33:42 PM GMT+8

唔 <br>睇唔明
>>August 5, 2003 at 8:41:13 PM GMT+8

仲有十幾日.... <br>你再
>>July 31, 2003 at 6:54:53 PM GMT+8

不招人妒是庸才呀 <br>放鬆d
>>July 6, 2003 at 3:13:18 PM GMT+8

做個留言實驗... <br>可以
>>July 4, 2003 at 8:44:24 PM GMT+8

我想知你唔合格的表情會是怎樣……
>>May 28, 2003 at 8:51:08 PM GMT+8

串到你丫-.-v <br>Bio
>>May 28, 2003 at 8:36:59 PM GMT+8

你的bio測驗算是炒了嗎?
>>May 28, 2003 at 3:26:58 PM GMT+8

I'm deeply impre
>>May 19, 2003 at 5:01:41 PM GMT+8

人生總有悲歡離合, 只要有一顆堅
>>May 17, 2003 at 5:19:28 PM GMT+8

Don't stop never
>>May 17, 2003 at 10:09:19 AM GMT+8

hey cool guy...
>>May 17, 2003 at 2:02:44 AM GMT+8

嗨!現代朱自清。 <br>(這個
>>May 13, 2003 at 4:52:13 PM GMT+8

讀LAW的優點和決點呢? <br
>>April 30, 2003 at 8:12:23 PM GMT+8

好!此等文筆絕非一朝一夕所能陶冶
>>April 17, 2003 at 4:34:48 PM GMT+8

香港下層社會中也有不少三姑六婆喜
>>April 12, 2003 at 9:00:59 PM GMT+8

Depression.
>>April 9, 2003 at 7:06:17 PM GMT+8

Re:上一個留言 <br> <b
>>April 4, 2003 at 1:40:06 PM GMT+8

「當我們用一隻手指指著人家的時候
>>April 3, 2003 at 2:14:06 PM GMT+8

中左84項...=.=" <br
>>April 3, 2003 at 12:56:12 AM GMT+8

69 - 認為回校上學的唯一目的
>>April 1, 2003 at 1:15:55 PM GMT+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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